『魔道·凌澄』夜猎·重修版（四）
8.
江澄僵在原地，定定地看着金凌的脸。金凌眼圈红得不行，两道泪痕直愣愣地挂着。
有点狼狈。这个评价，不知道是在说金凌，还是在说他自己。江澄皱了皱眉，初见时，金凌的样子在他面前一闪而过。车窗上投射着的全息影像，少年人寒着面孔站在中央广场，左右张望了下地势，随后即刻下了决断，朝着广场中心人多的地方没命地挤了进去。江澄瞬间判断出了金凌的逃亡策略，方向盘一甩猛踩油门就朝那方向冲了过去。
在他赶到的时候，那边已经交起手来。闲杂人等忙不迭地奔逃避让，金凌拿着一尺长的短刀周旋于五六个蒙面刺客之间。纵使到了这般穷途末路的尴尬境地，少年人一举一动中依然带着刻在骨子里的毫无顾虑与无所畏惧。
江澄油门踩到底，无比张扬地直接朝人群里冲了过去，在离他们二十米处猛打方向盘，越野车以一种接近漂移的姿势甩到了搏斗中的几人面前，他踢开车门，一把拎起金凌的后颈将人拉进了驾驶座，在随后响起的枪声里扬长而去。金凌在他动手时下意识地就要一肘击过来，回头一看到江澄的脸，这才猛地泄了力道，然后一言不发地爬到副驾。
“有受伤吗。”江澄目视前方随意开口，在金凌望过来时用眼神点了点他沾满鲜血的双手。
“没事，都是小伤。”金凌看着手上的血，沉默了半响，解释，“……不是我的血。”他花了点力气抑制住自己颤抖的声线。
江澄却没再回话，只是有些敷衍地点了点头。接下来不算长的一路里，江澄几次感受到右侧少年人欲说还休的视线，当时只当做对方对他身份来意的试探，现在想来，如果这个人的说法的确可信……他是不是以为，自己是来接他的？
或许是江澄沉默的时间太久，金凌在难熬的等待里手脚冰凉地冷静下来：“……岛上有可以做DNA鉴定的医生，你如果觉得痣不够作证，可以联系他们做化验。”岛是行内人对于非夜猎赛场区域的称呼，大城市在整颗蛮荒的星球中拔地而起，成为唯一不以丛林法则为规则的人类管控区域。至少在表面上。
斯诺里终究不是江澄的地界，他不可能冒险相信聂家管控下的医生。这次事件发生的时间太蹊跷，江澄突然意识到这是比他所在意的事更急迫的问题。他和紫电，是不是金凌先暂且不论，本来应该都是活在阴影里的人，是谁暴露了？江澄深吸一口气，拖了把椅子过来坐下，动作随意地用下巴朝旁边另一把椅子指了指：“坐。”
金凌没反应过来江澄忽冷忽热的态度意味着什么，他愣了片刻，站在原地看着江澄有些烦躁地从上衣口袋里抽了根烟点上。江澄吐了口烟，两只手肘撑在座椅把手上，夹着烟的左手下意识地摩挲着右手食指上种头极好的翡翠指环。金凌仍是满腹狐疑，但他看着江澄微微不耐烦的样子，敏锐地意识到这不是个跟他针锋相对的好时候。于是他全身紧绷着，万分警惕地坐下了。
“我这里有一个1TO3机场的全息建模，”江澄转动指环，微缩版的机场模型显现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，“给你一次机会从头复述。”
金凌交握在一起的手猛地抖了一下，一瞬间，纠缠了他四年多的噩梦在他眼前的数字影像中一闪而过，他背脊向前弯，张了张嘴，没说出话。
“……金凌，”江澄也弯下腰，凑在金凌面前，轻笑了声，“先假设你真的是金凌，47分钟前，你在三等舱的出口被人持枪追捕，他们为了揪出你不惜进行屠杀式扫射。你觉得这件事的问题是什么？”
金凌眨了眨眼，脑子有些浑。江澄没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，凑近低语：“问题在于，为什么是现在。”
金凌闻言一愣，随后猛地抬头看他，飞快地反应过来：“我当时……当时这儿头还不是聂二，所以我当时被保了下来……”
“孺子可教。那么有两种可能，第一是他们刚刚知道你，或者说有这么一个人，从那件事活下来，第二是，”江澄眯了眯眼，“他们早就知道你还活着，但……”
“但他们刚刚发觉你也知道了。”金凌接了下半句，“这个不可能。”
江澄看着金凌严肃而笃定的神情，半晌，低头轻笑了一声，到底是没反驳对方的说法：“那你觉得是怎样？”比起他自己的想法，江澄其实更加好奇紫电的思路，不得不说，他觉得这小子某些方面是有点像他。
“他们如果知道你还活着，我不觉得他们会按兵不动，因为你一旦掌握线索必然会出手，而还有什么导火索能烧向他们终归是未知的，最好的办法就是尽早根除你以绝后患。”金凌有些紧张，更多的却是激动。他不难看出江澄似乎打算先揭过他到底是谁的问题，而被江澄这样似笑非笑地看着……他都能感受到耳根一阵红热，面上却还装着八方不动，“至于我，唯一能够泄露身份的线索就是飞船。飞船在当时经聂大很快转手给了薛洋，之后一直没有出问题，直到……直到薛洋死后，也就是三个月前，而后飞船被小叔回收……”
“那艘飞船是什么级别的。”江澄突然开口。
金凌不敢怠慢，想了想，回答：“那个航空站没留下什么好机子，型号不太确定，肯定不是直系弟子专用。”
江澄闻言勾了勾唇角，手指一转指环上的翡翠将全息影像收了起来。站起身朝外面走去：“小子身手一般运气倒不错，跟上。”
金凌闻言差点没下意识顶回去，就在此时，江澄右手上的戒指很恰巧地“噼啪”了一响，紫色的闪电绕着江澄的指环一闪而过。金凌神色一顿，之后十分乖顺地赶了上去。
